文｜顏沛晨
無法從既有皴法得到安慰，於是將情感隱身於傳統，另闢蹊徑。巨幅的《袁氏皴譜》橫放於展場中央，彷彿代表著藝術家袁慧莉個人的系統化。其餘作品皆圍繞於此，自皴譜延伸而來。皴法，中國山水畫重要的造型元素，為表現山石、峰巒和樹身表皮脈絡紋理之技法。《隱身皴》6日至5月8日於耿畫廊展出。袁慧莉以水墨、宣紙、油畫布、數位螢幕等媒材詮釋鮮少被人單獨觀看的皴法。透過獨創皴法抒發自身情感，並為女性畫下曾經僅有男性聲音的女性山水歷史。
作品主要有兩大類，其中又能分為五個子題。分別有詮釋內心情感的《類山水》、寫下創作與生活想法之類山水小屏風、整理情感之20件全開《袁氏皴譜》、探討拮抗關係之《勢山水》以及與傳統對話的《類山水PS.早春圖》。這些創作皆與袁慧莉之生活經驗密切相關。
《類山水》系列作品最初背景色為金黃，後來更有白色、藍綠色、紫藍色，顏色隨藝術家心情轉變。 圖／顏沛晨攝
初次與袁慧莉相見是在耿畫廊上一檔期的《彭薇：女性空間》，當時他作為觀展者接受我的採訪。在交流過程中，得知我對女性議題感興趣，便邀請我參加《隱身皴》的開幕酒會，也使我今年初再訪耿畫廊。再見袁慧莉，他依然頂著一頭俏麗紫短髮、頭戴墨鏡，聲音清亮、全身散發自信氣息。這次身為展覽的主人，他忙於招待觀展者，向大家分享他的創作、心路歷程。不過，他仍抽出片刻與我聊聊這次的心血，我感到很幸運也很感激。
《類山水》隨著情緒蔓延，宣紙一張接著一張，呈現出許多張拼接成畫的樣貌。 圖／顏沛晨攝
《類山水》就像是袁慧莉的個人史，透過不同類型的自創皴將情感揮灑於宣紙上。這些作品早已醞釀許久，終於在2007年時迸發。而當時袁慧莉正好結束了一段婚姻關係。他提及，傳統山水技法與個人情緒語言太過隔閡，有點隔靴搔癢，搔不到他內心深處。因此開始畫自己想畫的山水，無論是否符合傳統的美學。就這樣一座接著一座，一張接著一張，隨著情緒不斷蔓延，畫作也日漸擴大。在此系列作品當中，能觀察到藝術家使用許多顏色，相較傳統水墨畫色彩較為飽滿。不同的顏色代表了各種心境，其中，紅色象徵經血，代表女性、代表了藝術家本身。另外，也能發現傳統中國水墨不曾出現的黃色捲曲蕨類。而袁慧莉說：「台灣有上千種蕨類，且有許多世界特有種，與傳統中原不同。透過蕨類來展現自己生長環境的特色及意象，也算是一種印記吧。」
《袁氏皴譜》除了中間「袁氏皴譜」字樣為印刻，其餘皆為手工一筆一畫精細完成。 圖／顏沛晨攝
法國女性主義學者Hélène Cixous（海倫西蘇）：「女性必須把自己寫進文本，就像通過自己的奮鬥嵌入世界與歷史一樣。」
蛻變成新的自己，在創作類山水過程中，曾有許多疑惑。「為何傳統皴法無法引起共鳴?」「為何千年山水畫沒有出現其他女性的語彙?」「走上與傳統截然不同的道路，是對？是錯?要堅持自己的聲音嗎?還是要迎合市場、遵守幾千年來的規則呢?」這些問題不斷在袁慧莉腦海盤旋，因此決定再次步入校園投身研究。在此期間，他閱讀大量文本，從中汲取養分，並與解構女性主義結下緣分。他遇見了海倫西蘇，且認知陰性書寫的重要性。於是，袁慧莉決定寫下女性的水墨歷史，實踐陰性書寫。
《袁氏皴譜》集結成冊的手工書，圖為工作人員戴著手套為觀眾翻閱。 圖／顏沛晨
「女性寫下自己的歷史、為自己發聲是在肯定自己。另外，必須讓大家知道我們的存在，進入正史，反轉多年來由男性主導之話語權，並與世界對話。」他道。在此想法下，《袁氏皴譜》誕生了。整套作品涵蓋20件全開畫作，且另有集結成冊的手工書籍。將思念化成絲絲細線、淚水化作點。密麻的彎曲線條糾結在一塊呈現心煩意亂，不同的濃淡、捲曲方式皆透露出在各式情況下之煩心。一氣呵成的一筆皴展現一句勝過錦語千萬句。袁慧莉透過皴法展現情緒，將自身感受展露出來。他也表示，皴法是水墨的其中一環，未來會有更多山水相關的陰性畫論出現。
《勢山水》強調媒材之對比性，使得水墨更加當代。 圖／顏沛晨攝
或許在研究期間受到解構主義影響，使袁慧莉不斷探討多元性的可能。將之前創作的《孤山水》延伸成《勢山水》，透過宣紙上自由筆墨剪貼至油畫布上，組合成群。藉由色彩、材質對比、較為動感之筆法及拼貼呈現自由與控制的拮抗關係。而《類山水PS.早春圖》則是以數位動態圖像將自身之山水畫與傳統山水畫透過疊映的方式呈現女性山水歷史。
《隱身皴》除了抒發了藝術家的心情，也落實了山水畫的陰性書寫。觀展者除了透過作品感受袁慧莉的情緒，也閱讀其個人生命史，更見證了女性水墨歷史被書寫下來。
《袁氏皴譜》內約有40種皴法，每種皴法各具特色。 圖／顏沛晨攝
｜筆者悄悄話
與耿畫廊上期的《彭薇：女性空間》相比，《隱身皴》更能引起我的共鳴。尤其《袁氏皴譜》上的皴法及搭配文字，皆為人們在經歷一段感情時會有的情緒、感受。因此，欣賞時會觸動到內心某個角落，讓人回憶過往或是呼應當下。除了能感同身受外，透過搭配字句之詼諧幽默更能以較為輕鬆的姿態來看這些皴法。像是，砍筆皴：欲砍煩事／誰知越砍越繁。舞筆皴：跳吧／不要拘束／忽左忽右／忽長忽短／蹈之舞之／樂之悲之／石頭也不想穩重。最重要的是袁老師跳脫傳統框架，創建自己的皴法，除了理清自己也揮灑出女性的水墨歷史，實在太帥，太精彩了啦！！！推薦大家去看老師的展覽～
